东风第一枝·咏春雪鉴赏

原文

巧沁兰心,偷黏草甲,东风欲障新暖。谩凝碧瓦难留,信知暮寒轻浅。行天入镜,做弄出、轻松纤软。料故园、不卷重帘,误了乍来双燕。

青未了、柳回白眼。红欲断、杏开素面。旧游忆著山阴,厚盟遂妨上苑。寒炉重暖,便放慢春衫针线。恐凤靴,挑菜归来,万一灞桥相见。

赏析

  咏物词主要是借物抒情托物言志,到南宋时,咏物词已进入成熟期,不仅数量众多,而且更重视写作技巧和形式美。史达祖的这首咏物词以细腻的笔触,绘形绘神,写出春的特点,以及中草木万物的千姿百态。此词大概作于词人独处异乡时的某年初春。

  词的开头便紧扣节令,写春沁入兰心,沾上草叶,用兰吐、草萌芽来照应“新暖”。春怡怡,香草绿,但不期而至的春却伴来春寒,“东”、“新暖”一齐被挡住了。“巧沁”、“偷粘”,写的是在无状况下静态的景。“谩凝”二句引申前意。春落在碧瓦之上,只是留下了薄薄的一层,“难留”二字更进而写出薄薄的积也顷刻消融,由此透出了春意。唐代祖咏《终南望馀》诗曾云:“林表明霁色,城中增暮寒。”傍晚,又值下,理当寒冷,而暮寒“较浅”,更可见出确乎是春天即将要来临了。“行天入镜”二句,是全词中唯独正面描写春的。韩愈《春》诗云:“入镜鸾窥沼,行天渡桥。”意谓后,鸾窥沼则如入镜,度桥则如行天。以镜与天,喻池面、桥面积之明净,这里即借以写。“轻轻纤软”四字,写出了春之柔软细腻。天气并不严寒,又无不易凝为大朵。因此,它才能沁入兰心,粘上草甲。前结两句,宕开一笔,以“料”字领起,展开想象。史达祖生于高宗绍兴末年,其祖籍是汴京,无缘省视家乡。此处“故园”当指他在临安西湖边的家。其《贺新郎·西湖月下》词有“同住西下”之句,西即灵隐。这里用双燕传书抒发念故园、思亲人之意。重帘不卷乃“春”、“暮寒”所致,春社已过,已是春燕来归的季节,而重帘将阻住传书之燕。睹物伤情异乡沦落之感溢于言表。

  过片续写春中的景物。柳眼方青,蒙而白;本红,以见素,状物拟人,笔意精细。接着笔意一转,连用两典写人。“旧游忆着阴”,用王徽之夜访戴逵,至门而返的典故:“后盟遂妨上苑”,用司相如天赴梁王兔园之宴迟到的故事。梅溪颇具浪漫气质,面对一派景,不由想起古之文人雅士踏清游的情景,不禁心向往之。“熏炉”二句,上承“障新暖”及“暮寒较浅”之意。春天已来临,春却意外降临,使闲置不用的“熏炉”重又点起;春推迟了季节,冬装还得穿些时候,做春衫的针线且可放慢。后结二句补足前两句。“凤鞋”系妇人饰以凤纹之鞋。“挑菜”指挑菜节。唐代俗,二月初二日曲江拾菜,士民游观其间,谓之挑菜节。宋代沿袭了这种俗。“灞桥”句又用一典。据孙光宪《北梦琐言》卷七载:郑綮曰:吾“诗思在灞桥中驴子上”。这里扩展开来说,暗示即使到了挑菜节,仍是寒气未褪,人心倦出的因素仍在,暗示出词人心境在这大地复苏时节的凄凉仍旧。江浙一带有民谚谓:“清明断,谷断霜。”挑菜节下不足为怪。

  这首咏词立意上虽无特别令人称道之处,却给人以美感,而成为梅溪咏物词中又一名篇,其妙处全在于其精工刻划。此词题为“咏春”,却无一字道着“”字,但又无一字不在写。且全词始终紧扣春纤细的特点来写,“巧沁兰心,偷粘草甲”之春,决不同于“战罢玉龙三百万,败残鳞甲满天飞”之冬,“碧瓦难留”、“轻松纤软”均准确把握了春的特征。这首词咏物又不滞于物,前结及下片“旧游”以下六句,均不乏想象议论。虚笔传神,极有韵味。梅溪精于锻句炼字,如“青未了、柳回白眼,红欲断、杏开素面”这一联,以柳芽被掩而泛白称之“白眼”,又以女子涂上铅粉,而谓之“素面”。在不经意中用了拟人手法。“青未了”、“红欲断”,准确地把握了分寸,笔致细腻,空灵而不质实。后结二句,《庵词选》谓其“尤为姜尧章拈出”,陆辅之《词旨》也将其录为警句,其长处也在于含蓄蕴藉。“凤鞋”借指红妆仕女,“挑菜”点明节令,“灞桥”隐含。用一“恐”字领起,显得情致婉约,清空脱俗。姜夔评梅溪词“奇透清逸”,此词可为代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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